卜筮心法 卜筮讲学之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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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heyix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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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 2020-02-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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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所以难读者,盖易本是卜筮之书,今却要就卜筮中,推出讲学之道,故成两节工夫。或问:易解伊川之外,谁说可取。先生曰:如易某便说道,圣人只是为卜筮而作,不解有许多说话。但是此说难向人道,而今人不肯信。向来诸公力来与某辨、某煞费气力与它分析。而今思之,只好不说,只做放那里,信也得,不信也得,无许多气力分疏。且圣人要说理,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说,何故恁地回互假托,教人不可晓。又何不别作一书,何故要假卜筮来说。又何故说许多吉凶悔吝。此只是理会卜筮,后因其中有些子理,故从而推明之。
卜筮心法 卜筮讲学之道
易所以难读者,盖易本是卜筮之书,今却要就卜筮中,推出讲学之道,故成两节工夫。或问:易解伊川之外,谁说可取。先生曰:如易某便说道,圣人只是为卜筮而作,不解有许多说话。但是此说难向人道,而今人不肯信。向来诸公力来与某辨、某煞费气力与它分析。而今思之,只好不说,只做放那里,信也得,不信也得,无许多气力分疏。且圣人要说理,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说,何故恁地回互假托,教人不可晓。又何不别作一书,何故要假卜筮来说。又何故说许多吉凶悔吝。此只是理会卜筮,后因其中有些子理,故从而推明之。所以大象中,只是一句两句子解了,但有文言与系辞中数段说得较详然也。只是取可解了底来解,如不可晓底也不曾说。而今人只是眼孔小,见他说得恁地,便道有那至理,只管要去推求。且孔子当时教人,只说诗书执礼,只说学诗乎与,兴于诗,立于礼,成于乐,只说人而不为周南、召南,诗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思无邪。
元不曾教人去读易。但有一处,说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,可以无大过矣。只是孔子自恁地说,不曾将这箇去教人。如周公做一部周礼,可谓纤悉备毕。而周易却只掌于大卜之官,却不似大司乐,教成均之属重缘。这箇只是理会卜筮,说箇阴阳消长,却有些子理在其中。伏羲当时偶然见得一是阳,二是阴,从而画放那里,当时人一也不识,二也不识,阴也不识,阳也不识。伏羲便与它剔开这一机,然才有箇一二。后来便生出许多象数来。恁地时节它也自过不住。然当初也只是理会网罟等也。不曾有许多峣崎。如后世经世书之类。而今人便要说伏羲如神明样,无所不晓得。伏羲也自纯朴也,不曾去理会许多事来。自它当时剔开这一箇机,后世间生得许多事来,它也自不奈何,也自不要得恁地。但而今所以难理会时,盖缘亡了那卜筮之法。如周礼大卜掌三易之法,连山、归藏、周易,便是别有理会周易之法。而今却只有上下经两篇,皆不见许多法了,所以难理会。
今人却道圣人言理,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说。他说理后,说那卜筮上来做么,若有人来与某辩,某是不答。次日义刚问:先生昨言,易只是为卜筮而作,其说已自甚明白。然先生于先天后天,无极太极之说,却留意什切,不知如何。先生曰:卜筮之书,如火珠林之类,许多道理依旧在其间。但是因它作这卜筮后,去推出许多道理来。它当初做时却只是为卜筮,画在那里,不是晓尽许多道理后,方始画这箇,道理难说。向来张安国儿子来问某,与说云:要晓得便只似灵棋课模样。有一朋友言:恐只是以其人未能晓,而先之以此说。某云:是诚实恁地说。良久,曰:通其变,遂成天下之文。极其数,遂定天下之象。陈安卿问:先天图有自然之象数,伏羲当初亦知其然否。曰:也不见如何,但圆图是有些子造作模样。如方图只是据见在底画圆图,便是就这中间拗做两截,恁地转来底是奇,恁地转去底是耦便有此,不甚依它当初画底。
然伏羲当初也只见箇太极下面有箇阴阳,便是一生二又生八,恁地推将去做成这物事。想见伏羲做得这箇成时也大故地喜欢。自前不曾见一箇物事了,恁地齐整,因言夜来有一说,不曾尽。通书言:圣人之精,画卦以示。圣人之蕴,因卦以发。精是圣人本意,蕴是偏旁带来道理。如春秋,圣人本意只是载那事,要见世变。礼乐征伐自诸侯出,臣弑其君,子弑其父,如此而已。就那事上,见得是非美恶曲折,便是因卦以发。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这四象生八卦以上,便是圣人本意底。如彖象、文言、系辞皆是因而发底不可一例看。今人只把做占去看便活,若是的定把卦爻来作理看恐死了,国初讲筵讲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。太祖遽云:此書豈可令凡民見之。某便道是解易者错了。这大人是飞龙,言人若占得此爻,便利于见那大人。如人臣占得此爻,则利于见君,而为吉也。
如那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。有德者亦谓之大人。言人若寻师,若要见好人时,占得此爻则吉。然而此两箇利见大人,皆言君德也者,亦是说有君德而居下者。今却说九二居下位而无应,又如何这箇无头面,又如何见得应与不应,如何恁地硬说得。若是把做占看时,士农工商事事人用得,这般人占得,便把做这般用,那般人占得,把做那般用。若似而今说时便只来,便看道理如何后作区处。古时人蠢蠢然,事事都不晓得。做得是也不知,做得不是也不知。圣人便作易教人去占,占得恁地便吉,不恁地便凶,所谓通天下之志,定天下之业,断天下之疑者,即此是也。而今若把作占说时,吉凶悔吝,便在我看把作什么用皆用得。
今若把作文字解便是硬装了。安卿问:如何恁地。先生曰:而今把理说时,吉凶悔吝,皆断定在九二六四等身上矣。如此则吉凶悔吝是硬装了,便只作得一般用了。胡叔器问:吉凶是取定于揲蓍否。曰:是。然则洪范龟从、筮从,又要卿士庶民从如何。曰:决大事也,不敢不恁地,兢谨如迁国立君之类,不可不恁地。若是其它小事,则亦取必于卜筮。而圣人见得那道理定后,常不要卜。且如舜所谓朕志先定,询谋佥,同鬼神,其依龟筮协从,若恁地便是自家所见已决,而卜亦不过如此。故曰卜不习吉。且如周公卜宅云:我卜河朔黎水,我乃卜涧水东,瀍水西,惟洛食瀍涧,只在洛之旁。这便见得是公先自要都洛后,但夹将瀍涧来卜。所以每与洛对说而两卜,所以皆言惟洛食,见得是人谋先定后,方以卜来决之择之,言筮短龟长,不如从长看来,龟又较灵。先生曰:揲蓍用手,又不似钻龟,较自然。只是将火一钻,便自成文,却就这上面推测。叔器问:龟卜之法,如何。曰:今无所传。看来只似而今五兆卦。此间人有五兆卦,将五茎茅自竹筒中写出来,直向上底为木,横底为土,向下底为水,斜向外者为火,斜向内者为金。便如文帝兆得大横土也。
所以道:予为天王,夏启以光。盖是得土之象。初九夜侍坐,复举易说云:天下之理,只是一阴一阳。刚柔仁义,皆从此出。圣人始画为一奇一耦,自一奇一耦错综为八,为六十四,为三百八十四爻。天下万事具尽于此。盖该备于一阴一阳而无所遗也。所谓刚柔仁义皆从此出,圣人命之以辞,而吉凶悔吝、利不利,皆自此而来。遂举乾坤一二卦爻云:大概阳爻多吉、而阴多凶,又看他所处之地位如何。六经中因此事则说此理,惟易则未有此事,而先有此理。圣人预言之以告人。盖天下万事,不离于阴阳之理,该备天下万物之变态。圣人仰观俯察于阴阳之理,而有以见之,遂为之说,以晓谕天下来世。然事虽未形而实然之理已昭著世间。事不出是许多。吾虽先见而预为之说,而未至未然之理,固难以家至而户晓,故假设为卦爻之象,寓于卜筮之法。圣人又于其卦爻之下而系之以辞,所以示人以吉凶悔吝之理。吉凶悔吝之理即阴阳之道。而又示人以利正之教。如占得干,此卦固是吉。辞曰:元亨。元亨,大亨也。卦固是大亨,然下即云:利正是虽大亨,正即利,而不正即不利也。使天下因是而占,因占而得其吉,而至理之权舆,圣人之至教,寓于其间矣。如得干之卦,五爻不变,而初爻变,示人以勿用之理也。得坤之卦,而初爻变,是告人以履霜之渐也。大概正为吉,而不正为不吉。正为利,而不正为不利。其要在使人守正而已。
又云:易无思也。他该许多道理,何尝有思。有为而为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,才感便通,因举论占处。沉僩问:坤六二,不习无不利。或以为此成德之事,或以为学者须时习,然后至于不习。曰:不是如此。圣人作易,只是说此爻中有此象,若占得此爻,便应此事,自有此用。未说到时习,至于不习,与成德之事,在学者固当如此,然圣人作易,未有此意。在某说易,所以与先儒不同,正在于此。某之说,只有一箇壁直意思,都不沾惹。学者须先晓得某之正意,然后方可推说其他道理。如过剑门相似,须是蓦直撺过剑门,脱得剑门了,却以之推说易之道理。横说竖说都不妨。若搀挨近两边,触动那边,便是撺不过,便非易之本意矣。据某解一部易只是作一筮书。若晓得某说则晓得伏羲文王之易,本是作如此用,元未有许多道理在,方不失易之本意。如人射箭,须先射中红心了,然后以射他物,无有不中。今未晓得圣人作易本意,便要说道理。纵晓说得好,只是无情理,与易元不相干。圣人分明说,昔者圣人之作易也,观象设卦筮书者此类,可见易只是说箇卦象,以明吉凶而已,更无他说。
今人读易,当分为三等。伏羲自是伏羲之易,文王自是文王之易,孔子自是孔子之易。看伏羲之易,如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,方见得易之本意。只是要作卜筮用。如伏羲画八卦,那里有许多文字言语,只是某卦有某象。如干有干之象,坤有坤之象而已。今人说易,未曾明乾坤之象,便先说乾坤之理,所以说得都无情理。及文王、周公分为六十四卦,添入乾元亨利贞,坤元亨利牝马之贞,不是伏羲之意,已是文王、周公自说他一般道理了。然犹是就人占处说。如占得乾卦则大亨,而利于正耳。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,则以元亨利贞为干之四德,又非文王之易矣。然孔子虽尽是说道理,犹因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,教人晓得所以凶,所以吉。卦爻好则吉,卦爻不好则凶。卦爻大好而己德相当则吉,卦爻虽吉而己德不足以胜之,则虽吉亦凶。卦爻虽凶,而己德足以胜之,则虽凶犹吉。如云:需于泥致,寇至,此爻本不好,而象却曰:自我致寇,敬慎不败也。盖卦爻虽不好,而占之者能敬谨畏防,则亦不至于败。盖需者,待也。需有可待也。需有可待之时,故得以思患预防,而不至于败。此则圣人就占处,发明诲人之理。
今人说易,必先掊击了卜筮,如下系说卜筮是什次第。某所恨者,不深晓古人卜筮之法,故今说处多是想象古人如此。或曰:卜蓍求卦,即其法也。曰:卦爻与事不相应,则推不去。古人于此有变通,或以支干推之。
圣人作易,本为占筮,然其辞,固包义理在其中。孔子恐人只于卜筮上来,一向泥着,方只以义理解之。如乾卦元亨利贞文王之辞,在占法只是二事,云:占得此纯阳之卦者,大亨以正也。大亨言其吉,然所利者必须是正,此为之戒辞也。文言方解作四德。然观传之言,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吉凶,与民同患,观变于阴阳以生蓍等语,则知易本为卜筮而作。古人淳朴,不似后世机智,事事理会得。于事既不能无疑,即须来占,方知吉凶。圣人就上为之戒,便是开物成务之道。若不以卜筮言之,则开物成务何所措。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,极数知来之谓占,此即是易之用,使人占决于易,便是圣人家至户到以教之也。廖德明问:读易贵知时。今观爻辞,皆是随时取义,然非圣人见识超绝,尽得义理之正,则所谓随时取义,安得不差。先生曰:古人作易,只是为卜筮。今说易者,乃是硬去安排圣人随时取义,只事到面前审验箇是,非难为如此安排下也。
先生论易云:易本是卜筮之书,若人卜得此爻,便要人玩此一爻之义。如利贞,只是正者便利,不正者便不利,不曾说道利不贞者。人若能见得道理十分分明,则亦不须更卜。如舜之命禹曰:官占惟先蔽志,昆命于元龟,朕志先定,询谋佥同,鬼神其依,龟筮协从,卜不习吉,其犹将也。言虽未卜,而吾志已是先定。询谋已是佥同,鬼神亦必将依之,龟筮亦必须协从之。所以谓卜不习吉者,盖习重也。这箇道理,已是断然见得如此必是吉了,便自不用卜,若卜则是重矣。
魏丙问元亨利贞之说。先生曰:易系云:夫易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盖上古之时,民淳俗朴,风气未开,于天下事,全未知识。故圣人立龟以与之卜,作易以与之筮,使之趋利避害,以成天下之事。故曰:开物成务。然伏羲之卦爻也难理会,故文王从而为之辞。然于其间,又却无非教人之意。如曰:元亨利贞则虽大亨,然亦利为正。如不贞虽有大亨之卦,亦不可用。如曰:潜龙勿用,则阳气在下,故教人以勿用。童蒙则又教人以须是童蒙而求贤,益于人方吉。凡言吉则不如是,便有箇凶在那里。凡言不好则莫如是,然后有箇好在那里。他只是不曾说出耳。物只是人物,务只是事务,冒只是罩得天下许多道理在里。自今观之也是如何出得他箇。
先生曰:易中言占者有其德,则其占如是吉。无其德而得是占者却是反说。如南蒯得黄裳元吉,疑吉矣,而蒯果败者,盖卦辞明言黄裳则元吉,无黄裳之德则不吉也。又如适所说直方大不习无不利,占者有直方大之德,则习而无不利。占无此德,即虽习而不利也。如奢侈之人而德恭俭则吉之。占明不恭俭者是占为不吉也。他皆放此。如此看自然意思活易之为书,本为卜筮而作。然其义理精微广大悉备,不可以一法论。盖有此理即有此象,有此象即有此数,各随问者意所感通。如利涉大川,或是渡江,而推类旁通,则各随其事。
易本为卜筮设,如曰:利涉大川,是利于行舟也。利有攸往,是利于启行也。易之书大率如此。后世儒者鄙卜筮之说,以为不足言。而所见太卑者,又泥于此而不通。故曰:易,难读之书也。不若且就大学做工夫,然后循次读论、孟、中庸,庶几切己有益也。
易本卜筮之书,而其画卦系辞,分别吉凶,皆有自然之理。读者须熟考之,不可只如此想象赞叹。若可只如此统说便了,则夫子何用绝韦编而灭漆简耶。
易本卜筮之书,后人以为止于卜筮。至王弼用老庄解、后人便只以为理,而不以为卜筮亦非。想当初伏羲画卦之时,只是阳为吉、阴为凶无文字。某不敢說,竊意如此。后文王为之作彖辞,周公为之作爻辞,孔子为之作十翼,皆解当初之意。今人不看卦爻,而看系辞,是犹不看刑统之序例也,安能晓。今人须以卜筮之书看之方得。不然不可看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