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人言理卜筮心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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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heyix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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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 2019-10-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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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人卻道聖人言理,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說。他說理後,說那卜筮上來做麼,若有人來與某辯,某是不答。次日義剛問:先生昨言,易只是為卜筮而作,其說已自甚明白。然先生于先天後天,無極太極之說,卻留意甚切,不知如何。先生曰:卜筮之書,如火珠林之類,許多道理依舊在其間。但是因它作這卜筮後,去推出許多道理來。它當初做時卻只是為卜筮,畫在那裏,不是曉盡許多道理後,方始畫這箇,道理難說。向來張安國兒子來問某,與說云:要曉得便只似靈棋課模樣。有一朋友言:恐只是以其人未能曉,而先之以此說。某云:是誠實恁地說。良久,曰:通其變,遂成天下之文。極其數,遂定天下之象。陳安卿問:先天圖有自然之象數,伏羲當初亦知其然否。曰:也不見如何,但圓圖是有些子造作模樣。如方圖只是據見在底畫圓圖,便是就這中間拗做兩截,恁地轉來底是奇,恁地轉去底是耦便有此,不甚依它當初畫底。
聖人言理卜筮心法
易所以難讀者,蓋易本是卜筮之書,今卻要就卜筮中,推出講學之道,故成兩節工夫。或問:易解伊川之外,誰說可取。先生曰:如易某便說道,聖人只是為卜筮而作,不解有許多說話。但是此說難向人道,而今人不肯信。向來諸公力來與某辨、某煞費氣力與它分析。而今思之,只好不說,只做放那裏,信也得,不信也得,無許多氣力分疏。且聖人要說理,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說,何故恁地回互假托,教人不可曉。又何不別作一書,何故要假卜筮來說。又何故說許多吉凶悔吝。此只是理會卜筮,後因其中有些子理,故從而推明之。所以大象中,只是一句兩句子解了,但有文言與繫辭中數段說得較詳然也。只是取可解了底來解,如不可曉底也不曾說。而今人只是眼孔小,見他說得恁地,便道有那至理,只管要去推求。且孔子當時教人,只說詩書執禮,只說學詩乎與,興于詩,立于禮,成于樂,只說人而不為周南、召南,詩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思無邪。
元不曾教人去讀易。但有一處,說假我數年五十以學易,可以無大過矣。只是孔子自恁地說,不曾將這箇去教人。如周公做一部周禮,可謂纖悉備畢。而周易卻只掌于大卜之官,卻不似大司樂,教成均之屬重緣。這箇只是理會卜筮,說箇陰陽消長,卻有些子理在其中。伏羲當時偶然見得一是陽,二是陰,從而畫放那裏,當時人一也不識,二也不識,陰也不識,陽也不識。伏羲便與它剔開這一機,然才有箇一二。後來便生出許多象數來。恁地時節它也自過不住。然當初也只是理會網罟等也。不曾有許多嶢崎。如後世經世書之類。而今人便要說伏羲如神明樣,無所不曉得。伏羲也自純樸也,不曾去理會許多事來。自它當時剔開這一箇機,後世間生得許多事來,它也自不奈何,也自不要得恁地。但而今所以難理會時,蓋緣亡了那卜筮之法。如周禮大卜掌三易之法,連山、歸藏、周易,便是別有理會周易之法。而今卻只有上下經兩篇,皆不見許多法了,所以難理會。
今人卻道聖人言理,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說。他說理後,說那卜筮上來做麼,若有人來與某辯,某是不答。次日義剛問:先生昨言,易只是為卜筮而作,其說已自甚明白。然先生于先天後天,無極太極之說,卻留意甚切,不知如何。先生曰:卜筮之書,如火珠林之類,許多道理依舊在其間。但是因它作這卜筮後,去推出許多道理來。它當初做時卻只是為卜筮,畫在那裏,不是曉盡許多道理後,方始畫這箇,道理難說。向來張安國兒子來問某,與說云:要曉得便只似靈棋課模樣。有一朋友言:恐只是以其人未能曉,而先之以此說。某云:是誠實恁地說。良久,曰:通其變,遂成天下之文。極其數,遂定天下之象。陳安卿問:先天圖有自然之象數,伏羲當初亦知其然否。曰:也不見如何,但圓圖是有些子造作模樣。如方圖只是據見在底畫圓圖,便是就這中間拗做兩截,恁地轉來底是奇,恁地轉去底是耦便有此,不甚依它當初畫底。
然伏羲當初也只見箇太極下面有箇陰陽,便是一生二又生八,恁地推將去做成這物事。想見伏羲做得這箇成時也大故地喜歡。自前不曾見一箇物事了,恁地齊整,因言夜來有一說,不曾盡。通書言:聖人之精,畫卦以示。聖人之蘊,因卦以發。精是聖人本意,蘊是偏旁帶來道理。如春秋,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,要見世變。禮樂征伐自諸侯出,臣弒其君,子弒其父,如此而已。就那事上,見得是非美惡曲折,便是因卦以發。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,兩儀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這四象生八卦以上,便是聖人本意底。如彖象、文言、繫辭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看。今人只把做占去看便活,若是的定把卦爻來作理看恐死了,國初講筵講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。太祖遽云:此書豈可令凡民見之。某便道是解易者錯了。這大人是飛龍,言人若占得此爻,便利于見那大人。如人臣占得此爻,則利于見君,而為吉也。
如那見龍在田,利見大人。有德者亦謂之大人。言人若尋師,若要見好人時,占得此爻則吉。然而此兩箇利見大人,皆言君德也者,亦是說有君德而居下者。今卻說九二居下位而無應,又如何這箇無頭面,又如何見得應與不應,如何恁地硬說得。若是把做占看時,士農工商事事人用得,這般人占得,便把做這般用,那般人占得,把做那般用。若似而今說時便只來,便看道理如何後作區處。古時人蠢蠢然,事事都不曉得。做得是也不知,做得不是也不知。聖人便作易教人去占,占得恁地便吉,不恁地便凶,所謂通天下之志,定天下之業,斷天下之疑者,即此是也。而今若把作占說時,吉凶悔吝,便在我看把作甚麼用皆用得。
今若把作文字解便是硬裝了。安卿問:如何恁地。先生曰:而今把理說時,吉凶悔吝,皆斷定在九二六四等身上矣。如此則吉凶悔吝是硬裝了,便只作得一般用了。胡叔器問:吉凶是取定于揲蓍否。曰:是。然則洪範龜從、筮從,又要卿士庶民從如何。曰:決大事也,不敢不恁地,兢謹如遷國立君之類,不可不恁地。若是其它小事,則亦取必于卜筮。而聖人見得那道理定後,常不要卜。且如舜所謂朕志先定,詢謀僉,同鬼神,其依龜筮協從,若恁地便是自家所見已決,而卜亦不過如此。故曰卜不習吉。且如周公卜宅云:我卜河朔黎水,我乃卜澗水東,瀍水西,惟洛食瀍澗,只在洛之旁。這便見得是公先自要都洛後,但夾將瀍澗來卜。所以每與洛對說而兩卜,所以皆言惟洛食,見得是人謀先定後,方以卜來決之擇之,言筮短龜長,不如從長看來,龜又較靈。先生曰:揲蓍用手,又不似鑽龜,較自然。只是將火一鑽,便自成文,卻就這上面推測。叔器問:龜卜之法,如何。曰:今無所傳。看來只似而今五兆卦。此間人有五兆卦,將五莖茅自竹筒中寫出來,直向上底為木,橫底為土,向下底為水,斜向外者為火,斜向內者為金。便如文帝兆得大橫土也。
所以道:予為天王,夏啟以光。蓋是得土之象。初九夜侍坐,復舉易說云:天下之理,只是一陰一陽。剛柔仁義,皆從此出。聖人始畫為一奇一耦,自一奇一耦錯綜為八,為六十四,為三百八十四爻。天下萬事具盡于此。蓋該備於一陰一陽而無所遺也。所謂剛柔仁義皆從此出,聖人命之以辭,而吉凶悔吝、利不利,皆自此而來。遂舉乾坤一二卦爻云:大概陽爻多吉、而陰多凶,又看他所處之地位如何。六經中因此事則說此理,惟易則未有此事,而先有此理。聖人預言之以告人。蓋天下萬事,不離于陰陽之理,該備天下萬物之變態。聖人仰觀俯察于陰陽之理,而有以見之,遂為之說,以曉諭天下來世。然事雖未形而實然之理已昭著世間。事不出是許多。吾雖先見而預為之說,而未至未然之理,固難以家至而戶曉,故假設為卦爻之象,寓于卜筮之法。聖人又于其卦爻之下而繫之以辭,所以示人以吉凶悔吝之理。吉凶悔吝之理即陰陽之道。而又示人以利正之教。如占得乾,此卦固是吉。辭曰:元亨。元亨,大亨也。卦固是大亨,然下即云:利正是雖大亨,正即利,而不正即不利也。使天下因是而占,因占而得其吉,而至理之權輿,聖人之至教,寓于其間矣。如得乾之卦,五爻不變,而初爻變,示人以勿用之理也。得坤之卦,而初爻變,是告人以履霜之漸也。大概正為吉,而不正為不吉。正為利,而不正為不利。其要在使人守正而已。
又云:易無思也。他該許多道理,何嘗有思。有為而為,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,才感便通,因舉論占處。沈僩問:坤六二,不習無不利。或以為此成德之事,或以為學者須時習,然後至于不習。曰:不是如此。聖人作易,只是說此爻中有此象,若占得此爻,便應此事,自有此用。未說到時習,至于不習,與成德之事,在學者固當如此,然聖人作易,未有此意。在某說易,所以與先儒不同,正在于此。某之說,只有一箇壁直意思,都不霑惹。學者須先曉得某之正意,然後方可推說其他道理。如過劍門相似,須是驀直攛過劍門,脫得劍門了,卻以之推說易之道理。橫說豎說都不妨。若攙挨近兩邊,觸動那邊,便是攛不過,便非易之本意矣。據某解一部易只是作一筮書。若曉得某說則曉得伏羲文王之易,本是作如此用,元未有許多道理在,方不失易之本意。如人射箭,須先射中紅心了,然後以射他物,無有不中。今未曉得聖人作易本意,便要說道理。縱曉說得好,只是無情理,與易元不相干。聖人分明說,昔者聖人之作易也,觀象設卦筮書者此類,可見易只是說箇卦象,以明吉凶而已,更無他說。
今人讀易,當分為三等。伏羲自是伏羲之易,文王自是文王之易,孔子自是孔子之易。看伏羲之易,如未有許多彖象文言說話,方見得易之本意。只是要作卜筮用。如伏羲畫八卦,那裏有許多文字言語,只是某卦有某象。如乾有乾之象,坤有坤之象而已。今人說易,未曾明乾坤之象,便先說乾坤之理,所以說得都無情理。及文王、周公分為六十四卦,添入乾元亨利貞,坤元亨利牝馬之貞,不是伏羲之意,已是文王、周公自說他一般道理了。然猶是就人占處說。如占得乾卦則大亨,而利于正耳。及孔子繫易作彖象文言,則以元亨利貞為乾之四德,又非文王之易矣。然孔子雖盡是說道理,猶因卜筮上發出許多道理,教人曉得所以凶,所以吉。卦爻好則吉,卦爻不好則凶。卦爻大好而己德相當則吉,卦爻雖吉而己德不足以勝之,則雖吉亦凶。卦爻雖凶,而己德足以勝之,則雖凶猶吉。如云:需于泥致,寇至,此爻本不好,而象卻曰:自我致寇,敬慎不敗也。蓋卦爻雖不好,而占之者能敬謹畏防,則亦不至于敗。蓋需者,待也。需有可待也。需有可待之時,故得以思患預防,而不至於敗。此則聖人就占處,發明誨人之理。
今人說易,必先掊擊了卜筮,如下繫說卜筮是甚次第。某所恨者,不深曉古人卜筮之法,故今說處多是想象古人如此。或曰:卜蓍求卦,即其法也。曰:卦爻與事不相應,則推不去。古人于此有變通,或以支干推之。
聖人作易,本為占筮,然其辭,固包義理在其中。孔子恐人只於卜筮上來,一向泥著,方只以義理解之。如乾卦元亨利貞文王之辭,在占法只是二事,云:占得此純陽之卦者,大亨以正也。大亨言其吉,然所利者必須是正,此為之戒辭也。文言方解作四德。然觀傳之言,是興神物以前民用吉凶,與民同患,觀變于陰陽以生蓍等語,則知易本為卜筮而作。古人淳樸,不似後世機智,事事理會得。于事既不能無疑,即須來占,方知吉凶。聖人就上為之戒,便是開物成務之道。若不以卜筮言之,則開物成務何所措。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,極數知來之謂占,此即是易之用,使人占決於易,便是聖人家至戶到以教之也。廖德明問:讀易貴知時。今觀爻辭,皆是隨時取義,然非聖人見識超絕,盡得義理之正,則所謂隨時取義,安得不差。先生曰:古人作易,只是為卜筮。今說易者,乃是硬去安排聖人隨時取義,只事到面前審驗箇是,非難為如此安排下也。
先生論易云:易本是卜筮之書,若人卜得此爻,便要人玩此一爻之義。如利貞,只是正者便利,不正者便不利,不曾說道利不貞者。人若能見得道理十分分明,則亦不須更卜。如舜之命禹曰:官占惟先蔽志,昆命于元龜,朕志先定,詢謀僉同,鬼神其依,龜筮協從,卜不習吉,其猶將也。言雖未卜,而吾志已是先定。詢謀已是僉同,鬼神亦必將依之,龜筮亦必須協從之。所以謂卜不習吉者,蓋習重也。這箇道理,已是斷然見得如此必是吉了,便自不用卜,若卜則是重矣。
魏丙問元亨利貞之說。先生曰:易繫云:夫易開物成務,冒天下之道,蓋上古之時,民淳俗樸,風氣未開,于天下事,全未知識。故聖人立龜以與之卜,作易以與之筮,使之趨利避害,以成天下之事。故曰:開物成務。然伏羲之卦爻也難理會,故文王從而為之辭。然于其間,又卻無非教人之意。如曰:元亨利貞則雖大亨,然亦利為正。如不貞雖有大亨之卦,亦不可用。如曰:潛龍勿用,則陽氣在下,故教人以勿用。童蒙則又教人以須是童蒙而求賢,益于人方吉。凡言吉則不如是,便有箇凶在那裏。凡言不好則莫如是,然後有箇好在那裏。他只是不曾說出耳。物只是人物,務只是事務,冒只是罩得天下許多道理在裏。自今觀之也是如何出得他箇。
先生曰:易中言占者有其德,則其占如是吉。無其德而得是占者卻是反說。如南蒯得黃裳元吉,疑吉矣,而蒯果敗者,蓋卦辭明言黃裳則元吉,無黃裳之德則不吉也。又如適所說直方大不習無不利,占者有直方大之德,則習而無不利。占無此德,即雖習而不利也。如奢侈之人而德恭儉則吉之。占明不恭儉者是占為不吉也。他皆放此。如此看自然意思活易之為書,本為卜筮而作。然其義理精微廣大悉備,不可以一法論。蓋有此理即有此象,有此象即有此數,各隨問者意所感通。如利涉大川,或是渡江,而推類旁通,則各隨其事。
易本為卜筮設,如曰:利涉大川,是利于行舟也。利有攸往,是利于啟行也。易之書大率如此。後世儒者鄙卜筮之說,以為不足言。而所見太卑者,又泥于此而不通。故曰:易,難讀之書也。不若且就大學做工夫,然後循次讀論、孟、中庸,庶幾切己有益也。
易本卜筮之書,而其畫卦繫辭,分別吉凶,皆有自然之理。讀者須熟考之,不可只如此想象贊歎。若可只如此統說便了,則夫子何用絕韋編而滅漆簡耶。
易本卜筮之書,後人以為止於卜筮。至王弼用老莊解、後人便只以為理,而不以為卜筮亦非。想當初伏羲畫卦之時,只是陽為吉、陰為凶無文字。某不敢說,竊意如此。後文王為之作彖辭,周公為之作爻辭,孔子為之作十翼,皆解當初之意。今人不看卦爻,而看繫辭,是猶不看刑統之序例也,安能曉。今人須以卜筮之書看之方得。不然不可看易。